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家底讲出来给裴枳狁听。
“不,没什么。”
裴一如既往打断滔滔不绝的好友并离席了。留下了把银匕首,已经开过刃锋利得闪着寒光。他没有什么好送的东西,平安符百岁锁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送,只得将贴身小玩意留下来作孩子的周礼。
当天晚上一夜无梦,往后三四天乃至一个月也是如此,那日阳光下偶然清楚地见识到真人以后无端生出来的虚影随之烟消云散了,他难得感到一丝高兴。裴情愿梦见战场中的伏尸百万腥风血雨,也不想再被艳鬼缠身。
他不信鬼神之说,但那几场梦境不是按常理能解释通的。明知自己在梦中但又睁不开眼,只得俯在虚影身下,被迫与之交颈缠绵,更怕的是随着梦是时间越长他就越沉溺其中,不能自已。
曾经杀伐果断的将军因为了几场春梦而被摄去了心魂,对象还是个男人,那做了刀下亡魂的野鬼听了都会在地狱里嗤笑。现如今他手上那把锋利的刀刃从沙场上移到了朝廷上,已经为太后除了不少异己,其中包括太后吕瀛的母家,皇帝的国舅爷。
裴枳狁判案子和杀人一样。他杀人不需要看死人脸色,对簿公堂时也从不看人行事,几个月下来得罪的人不少,参他的折子推积如山,这已不是一个当爹的内阁大臣能保住的。太后得了把称手的利剑,怎能让其有折损的风险。
司礼监灯火通明,烛台积了厚厚的蜡油,可来不及清理,秉笔太监们挥洒笔墨,不少写好的事目等着批红。又有官员落马,抄家的旨意下饺子一样落了下来,寒冬腊月里这宫里新年注定要过得热闹。
又一名吕姓官员被拉走了,只剩户部的人在抄没他家的财产,裴枳狁来行个过场,听吕家家眷的哭闹声,只觉烦躁。
这家娶了八房姨太太,女子与孩童呜呜咽咽连成一片,其中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投井自尽了。裴枳狁视野里只能闪过她飞起的衣袂,随即人体坠入水中的扑通声在他耳边不断放大,天惊石破。
人被捞上来的时候已没了气息,一具湿漉漉的尸体摆在院子里,妇人们吓得惊慌失措。裴枳狁定在那里,不动了。
仿佛又一次梦魇降临,他忽然感到一阵湿黏的恶寒,鼻腔里也萦绕着股淡淡的血腥味。凭空出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幻影,穿的还是那件污秽的里衣,血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只见影子朱唇轻启,张着娇艳的嘴却足以把他吞噬殆尽。裴从不惧怕这些牛鬼蛇神的把戏,但影子的亵玩让他小腹禁不住升起几丝燥热。
只是因为那日青年被水泼湿的模样与这躺着地上落水女尸有些许重合,披着人皮的艳鬼闯进里裴枳狁的脑海,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噩梦卷土重来了。
寒风呼啸,初雪是昨夜下的,地面上只剩了层稀薄的残雪,到处是混着雪水脏兮兮泥沙。这样的天气,市井中少见有人的身影,饭店都早早关门歇业,唯一角落坊间油纸糊的窗户里还透着微弱星光,门也是虚掩着,溜进的几丝风吹得其吱吱作响。
消息还是向杨庭打听的,裴枳狁指名道姓询问,叫好友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位,所幸的是杨庭那聪慧的夫人刚巧在一旁。
“陈先生说没活的时候就在家书坊里给店家打杂,这马上要过年了,不知道人还在不在。大人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既然门是开着的,裴枳狁直接推门而入。这样冷的天,屋子里没烧柴取暖,进了门感不到与屋外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寒气刺骨。
也不奇怪,满屋子的书架和书,若是失火,后果不堪设想,但煤炭又太贵,真要等到冻死的时候,才会拿来取暖。
本就阴晦的光线忽然压下块大片的阴影,陈术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抬头望去。
裴看着面前的青年人,青年人面前桌上摆着本摊开的书,缓慢地起身,眼神里略带迷惑。
不愧是个读书人,见他的时候不是在写字就是在看书。大抵是太年轻了,裴枳狁没从他的身上闻到与满朝官员一样的酸腐味,倒是有股似有若无的书卷气。
“客官,要找什么书?”就连声音也和人一样清亮。
“……佛经。”裴枳狁想了想。
“您先坐下来,我帮你瞧一瞧。”陈术走过来,裴枳狁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捧着一个汤婆子。冬天里一有点暖意总惹人犯困,刚才这人反应那般迟钝,说不定是在打瞌睡才醒。裴枳狁心中诽谤着,手中忽然被塞了个铜皮圆壶,热乎乎地暖着他的皮肤。
裴枳狁愣了一下,青年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外面风大,您拿着暖一下身子,受凉生病了可不好。”
谁受凉生病?他吗?初入军队的那段日子,为了打探敌情裴枳狁在风雪里蛰伏三天,饿了渴了就吞咽冰冷的霜雪,没想过自己会生病,当然也从未有其他人想过。
青年人修长的背影晃动着,正在书架中仔细翻找,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堪堪找出几本。
“大部分都被阿婆姑娘们借走了,客官你要看,小店里只有这些了。”
看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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