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舟郑重地说:“而你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还有我。春夏秋冬四季,我都会陪着你。”沈晚欲转过头,簌簌飘落的雪花停了,远处的梵音渐渐淡去。墓中白雪压树,金鱼池里荷叶衰败,不远处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高山。孟亦舟站在这里,眉目俊秀,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的围巾,黯淡的天际下,他是唯一一抹亮色。身体里日日夜夜刮着狂风的那个峡谷,神奇又短暂的止住了。沈晚欲收紧右手,与孟亦舟十指相扣。他死死拽住这块救他于深海的浮木,渴求熬过这个寒冬。几天后,剧组和医院就分别传来了两个消息。《被遗忘的没能解决回忆,不过还有两章回现实线(这次是真的) 愿君如皎月仁安医院,心血管科走廊。医生坐诊了一上午,沈晚欲和孟亦舟也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排了一上午。面前不断有护士推着急救床匆忙来往,躺在床上的病人面容煞白,痛苦地捂住伤处,或哭或哀。孟亦舟揽住沈晚欲的肩膀,轻轻拍着。沈晚欲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眼底无光,直直地盯着地板上某个点,始终一言不发。没一会儿,头发稀疏的医生挤了消毒液清洗双手,他喝了口水润嗓子,戴好口罩后朝门口招了招:“39号,进来吧。”孟亦舟闻声,拍了拍愣神的沈晚欲:“到我们了,走吧。”“哦,”沈晚欲神色呆滞,从椅子上起身,“好。”进了诊室,医生先抬首看了两个少年一眼,问道:“你俩谁是宋丹如的家属?”沈晚欲上前一步,说:“我是。”医生低头,从资料凌乱的桌面上翻出一张纸,对孟亦舟说:“你先出去,我要跟家属单独聊聊。”
后面还有病人排队,孟亦舟不好耽搁,临走前,他悄悄握了一下沈晚欲冰凉的手,柔声说:“别慌,别害怕,我在外面等你。”等人走了,医生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起来。“坐下说吧,”医生朝沈晚欲抬了抬下巴。身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姓程,今年四十八岁,是心血管内科的主任。“宋丹如的情况不乐观,病情比四个月前要严重。手术的事,家属这边是怎么想的?”沈晚欲一脸麻木,翠绿色的眼睛里像下过一场铺天盖地的雪,他扒着桌沿,问医生:“大夫,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程医生拿过护士一早送来的ct片子,插进观片灯里,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宋丹如有脑动脉粥样硬化,如果狭窄严重或是斑块破裂,血管突然堵塞,可能会导致急性脑梗塞。病人本身的病情比较复杂,成功率也比一般人要低,大概有七成把握。后续恢复期,可能还会出现一系列的后遗症,你要有心理准备。”沈晚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却仍然不受控猛地一沉。风险,不可控,后遗症。每个字都在把他往绝境里逼。沈晚欲想抓住点什么,他害怕一不小心就坠下去,可他身旁空无一人,只能任由自己重重地往下落。程医生托了托鼻梁上厚重的眼镜:“这项手术最关键的是医生的技术,我建议最好找专家医师,医院这边可以帮忙联系。但费用方面,相应的也会更高,具体怎么选,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沈晚欲细瘦的腕骨牢牢贴紧桌子边沿,他往前倾身,恳求道,“大夫,我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能不能先交一部分,剩下的另一部分我晚点再交。麻、麻烦您多宽限几天。”程医生多少了解过沈晚欲的家庭情况,他不忍心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但是病人拖不了,你能尽快就尽快吧。”“阿欲,”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孟亦舟见人出来,猛地站起身,跑过来问,“医生怎么说?”沈晚欲浑身一震,慢慢抬起脑袋,他眼底黯淡无光,喃喃道:“医生说,要动手术,让我、准备一下。”孟亦舟腾出一只手抚了抚沈晚欲的背,动作很轻,像要驱散他的不安:“你先回病房,阿姨那里要有人守着,我去取了钱就回来。”急诊部混乱不堪,来求医的病人脸上写满了忐忑,吵闹的,受伤的,尖声哭泣的。而后巷是一条小吃街,铁皮烟囱里冒出缕缕白烟,有人在大排档叫了烧烤啤酒,大快朵颐。骑着三轮车的小贩经过,嘴里叫卖着糖葫芦。他现在深刻地感受到鲁迅那一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世界太闹腾,沈晚欲想钻进茧里,躲起来。可他连无助脆弱的时间都没有,充满戏剧性的人生,鸡零狗碎的难题化身为一只无形的大手,拼命推着他往前走。沈晚欲脑子里一团浆糊,刚到病房外,他的电话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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