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雪头上有一只,是最少的。她叹气。“为什么我也要一并挨罚。”陶眠手中的桃木枝隔空点了点身后苏天和客房、以及楚随烟寝房的残垣断壁。楚流雪闭上嘴。好吧,是过火了些。苏天和与楚随烟各自顶了五只碗,碗是铜的,比楚流雪头顶那只重多了。“师父偏心。”楚随烟可怜又委屈。苏天和梗着脖子不服气。“又不是我先闹事,凭什么跟他顶一样多的碗?”“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还嘴硬。明天天一亮,把房子修好,都听见没!”陶眠故作凶狠,威胁几个小孩。“听见了……”“声音大点,没吃饭吗?”“没吃!”苏天和带头喊,喊完才意识到自己混沌不清地说了什么胡话。他懊恼地垂下头,头顶又多了一只碗。就嘴欠。陶眠给三个小的训话完毕,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敞篷房。三人被罚了也不老实,顶着碗还在嘀嘀咕咕。 山洞异状眼熟?楚随烟的神情一变,楚流雪也平静地望过去。但苏天和的脑子不够用,他眉间皱起来的纹路能把虫子夹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怪了怪了,就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长得像谁……”楚流雪的视线平移着收回来,去数头顶的海棠叶子,楚随烟则嘲笑他。“别白费力气了,还以为你能说出多么惊天动地的真相呢。”“唉哟,我真的眼熟,但我见过的脸太多了……”苏天和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两姐弟各自发各自的呆,都不再理睬他。等天亮了,还要修葺房屋呢。苏天和在桃花山过了一段安生日子,原本他不喜欢长久地在某处流连,他会腻。但这地方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节奏。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怪不得楚流雪不愿离开。苏天和在桃花山不是白住的,他爹要他看看,到底谁给少谷主灌了迷魂药,让她回不去天尽谷。现在他明白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楚流雪,换作他也不想走。他每日要做的事很少,或者说,这山里住着的人都不喜欢给自己找多余的事做。
楚随烟练拳耍剑,楚流雪烹茶煮汤,陶眠是最松散的人,他跟随自己的兴致走,想到什么做什么。某日苏天和甚至看见仙人把自己倒挂在树上。苏天和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在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沟通天地万灵,与万物齐一。苏天和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他有些慌张地勾在树枝上的两脚。“……你该不会是下不来了吧?”“那你还不赶快搭把手。”苏天和脚步轻踏地面,飞身,推着他的后背,把人翻过来。陶眠坐在树上,仍是不下来。“你还要来?再来我可不帮你了。”“小气……安心,我不过是在这里看看风景。”这是一棵千年榕树,树大根深,枝叶繁茂。陶眠站在它的中部偏下,苏天和就要仰着头望他了。“我听少谷主说,你在这桃花山住了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由着你看,这山的景色还没腻烦?”“如何会腻?”陶眠反问着青年,他一手扶住树干,脸上是纯粹的疑惑。好像苏天和问了什么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苏天和被问倒,不知道用什么来回他才好,只得胡乱扯了个借口。“这山里的树啊花的千百年都不变,一年四季总归是那些景色。换做我,别说一千年,十年就腻了。”陶眠就笑。“那是因为你不属于这里。”他递出去一只手。“上来看看?”苏天和没有拒绝仙人的邀请,一跃而上,和他落在了同一根树枝。除了枝叶晃动几下,榕树的树干纹丝未动。陶眠让他摸摸那些沟壑纵横的树皮,苏天和依言照做。“什么感觉?”“硌手。”“你觉得你摸到了什么?”“这不是废话么,树皮。”说到这里,苏天和有点别扭。“难道你还能摸出别的东西?虫子?”陶眠说我摸到的也是树皮。“……我是不是听了几句废话?”陶眠却笑了,同样把掌心贴在那棕色的褶皱之上。“年轻人,浮躁。听我说完呢。我摸到的也是树皮,但不止是当下的这一小块树皮。”人说万物有灵,万物和人一样,也在一呼一吸之间,生长、更迭、衰老和消亡。苏天和在触碰树的外皮,他只看到了生命在一次次蜕变后积留在外的壳。而仙人所感应的,却是它内里曾经燃烧过的一团烈火。他把手伸进灰烬,是在追溯它的过去,那些热烈、盛大、蓬勃的时光。苏天和似懂非懂,仙人领悟千年才参透的道理,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看破的。但他想,或许就像仙人自己说的,不属于这里的人,永远都无法顿悟。仙人就是山中人,人中山。他属于这里。“我知道你有你的目的。”陶眠忽然说了这句,没有任何前因,只是状似无意地提起。苏天和背后的鸡皮疙瘩乍起。“我当然有。但与其说是我的,不如说是我爹……”仙人但笑不语,没有点破他的话,而是又让他看树下蜿蜒穿行的小溪。“你看那流水,虽然中途有怪石阻拦,有落花和浮叶扰乱,但它始终向前潺潺流动着,不是谁的外力施加其上,就能强势改变的。哪怕用石头把它整个堵住,也会有缝隙,容它渗透。一点一滴、一朝一夕,它迟早还是要越过阻碍。”≈lt;div style=”text-align:center;”≈gt;≈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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