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在考虑,不过他考虑的是他将来是否要一直靠汤药维持身体,若是一辈子只能这样度日,现在赚多少钱都是不够的。更何况,他不可能一直靠顾濯替他解毒,或是银钱上的,或是身体上的。没过多久,谢熠秋离了濮州,路上暖风吹面,但却来了传信的,说是从甘宁来的。谢熠秋坐在车厢里,听见司少仓道:“是顾大人的信。”谢熠秋在濮州一月有余,除了上次收到顾濯的信,现在是第二次。甘宁距濮州近三千里,千里快马送信尚且需要时日,更何况他们现在不确定对方到底身处何方,找到人之后将书信送到手里又需要时日。他立马掀开车帘伸手,打开一看却忽然皱了眉头,心头一梗。这不是顾濯写的信,是顾濯身边的误之借顾濯的名义送来的。顾濯失踪了,已经好几日没见人了,且是自己一个人。甘宁天气寒冷,且毗邻西奴,不知他是否遇上了险事。谢熠秋眉心不自觉一跳,告知司少仓说,即刻前往甘宁。天色已晚,原本歇在路上的马队瞬间精神起来。“公子是要在夜里出濮州吗?夜路不好走,等天亮再走吧。明日赶的快一些,不会耽误太久。”司少仓站在车外道。谢熠秋在车里心脏忽然绞痛,额上冒了冷汗,他的手指颤抖地扣着窗子,一时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夜先歇着吧,清点人数,早些休息,明日早些出发。”司少仓知道现在车里的谢熠秋神形狼狈,定然是不愿意让他瞧见,于是应了声“是。”谢熠秋随身带着匕首的习惯是在他被关在璇玑宫的时候开始的,从前他为皇帝的时候,蛊毒发作没有那么频繁,但是也是要靠汤药撑着,偶尔发作,他便直接拿放在阳神殿的剑给自己划出一道口子。而后来不知为何,自他被关着,他的狼狈绝大多数都来自于身上的蛊毒,李南淮对他的羞辱本不足与让他那么难看,但是这折磨人的蛊毒却是让他受尽苦楚,于是他令司少仓给他找了匕首。而现在他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夜里出了些动静,司少仓睁着眼,带着几个人轮值。这动静声不小,司少仓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急忙拿着刀起了身,叫人唤醒了其他人,唯独留谢熠秋继续睡着。荒郊野外,只怕是遇上了匪徒。司少仓见着周围来了些衣着破败的人,个个手里提着家伙,他们像是故意蹲守在这条路上的,专门等有车队或者马队经过,到了晚上便能出手。但没想到今日遇上的人都很机灵,没等靠近便全都醒了,于是只能硬拼。
谢熠秋听见了兵刃相交的声音,他的车子也时常有人靠近,但总是会被他手下的人击退。他掀帘一看,匪徒不算少,足够和他的队伍硬碰硬。但他夜里没睡好,司少仓一扭头便瞧见他狠厉的神色,于是心里也发了狠,喊道:“这群贼人扰了公子睡觉!掂量好手里的刀,莫委屈了它们!”匪徒手里的兵器看起来不算趁手,自然比不上自己要面对的。他们见着自己这边死了不少人,而对方却似乎杀的更甚了,才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硬骨头。况且,这一行队伍似乎除了活人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没有钱财,也没有粮食。于是他们急忙往后撤,打算逃走。司少仓带着人追出去,留下一部人守着谢熠秋,追出去一路杀了不少人,回来之后,地上已经尽是尸骸。谢熠秋看的头疼,道:“这地方不能待下去了,需得尽快走。”方才来劫他们的人并不多,看见他们没粮没钱,而自己又打不过,便急忙逃了。只怕若是再来人,便不好对付了。他们立刻出发,在夜里行进。但没多久,却又遇上了一队人马,这次来的人骑在马上追,手里挥舞着刀,将谢熠秋的队伍团团围住。他在濮州待了一个多月,从未听说濮州有贼寇,如今又恰巧被他遇上了,只怕不是贼寇,而是专门冲着他来的。司少仓紧紧捏着刀,叫人护好谢熠秋,道:“公子先走,属下会拼死相护。”他带人将路拦着,命人赶快策马带谢熠秋走。他们眸色阴狠,没多久便与面前的匪徒打在一起。马匹嘶叫,司少仓一刀便能要了匪徒胯下马的命,匪徒被摔下去,急忙爬起了身,身上沾满了血。谢熠秋身边还带着些护卫在后面拦下追来的匪徒,马车颠簸着奔驰而去。谢熠秋心脏跳的猛烈,不知是不是因为蛊毒的原因,他掀帘往后看了一眼早已看不清人的夜色,隐约听见打杀的声音。而在这时,马匹忽然被猛地勒住,马车险些掀翻过去,谢熠秋的手指紧紧扣着车厢。他往外面看了一眼,这是从其他地方绕过来的匪徒,拦在了他的马车前。而下一刻却突然摔下马,死了。那日误之哭着来到顾濯跟前,嘴里念叨了许多,有多么担心他。但顾濯在他满嘴的废话里听到了最重要的一句,他偷偷给谢熠秋寄信了,已经好几天了。顾濯险些要把误之踢出去打一顿,但是却又觉得没那个时间。他立刻与重善说他要暂时离开甘宁,于是连夜策马带着刚从莽蒙收来的兵。他骑着的马是莽蒙的战马,快马也得五六日才能到濮州。但是到了的时候却得知谢熠秋已经离开,而那封信也没来得及拦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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