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自己脑袋瓜子打通了任督二脉,向司慎言淡然一笑:“如此,多谢尊主体恤。”转身进屋,往床上一躺,闭目静养。司慎言,倒骤然有点不适应,自从满月回来,对他满是淡漠疏离。刚刚那一笑,让他恍惚。回想现实里初见的场景——司慎言公式化地伸手:“多谢纪先生配合我们工作。”纪满月勾弯着嘴角,从容地自座位上起身。当时,两人之间隔着条形桌,满月想要握上司慎言的手便得欠身。他西装没系扣子,为了避免衣摆扫翻桌上的杯子,只得用左手掩在腰前挡住衣裳,右手搭上司慎言手掌,略带力道的一握:“辛苦。”优雅、礼貌又蕴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真诚。那笑容司慎言至今记得,就如刚才那般。从回忆里缓神,司阁主默默跟进屋里,他当然盼着尽快理清线索,和纪满月一起回归正常生活。他曾多次犹豫要不要对满月道出实情。可是……于事件案情,如今尚有细节不清,记得当初他查询到一件重要的证物,刚伸手碰触,一转眼,便进到游戏里了,恍惚一瞬间,隐约听见有声音说:小心隔墙有耳。于私心,他喜欢纪满月,可第一面起,他就察觉对方的温润笑意背后,有股生人勿进的禁忌感,他不知道满月的喜好,若冒然,闹得僵了,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喜欢,有人一见钟情,有人日久升温,纪满月对他,已经不可能是前者了。于是,他要徐徐图之,起码不能把路走死。想到这,司慎言不经意间伸手,隔着衣服握住了胸前的锦囊。抛开司阁主的小心思,有吴不好在,满月养伤倒不觉无聊。吴不好是个糙汉,爱聊天,兴致上来天南地北的胡侃,唾沫星子横飞。他知道尊主不苟言笑,便总是拉着纪满月闲话——公子对敌虽然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狠,但对自己人,从来都温润。可说来也怪,向来喜静的尊主,好似也转性了,吴不好一和满月闲扯,司慎言就不动声色的凑过来,也不吱声,只是在一旁啜着热茶听。再过不大会儿功夫,便会提醒纪满月:伤,需得静养。吴不好再如何神经大条,也明白事儿,每到这时,他就出门去打理日常琐事,烧水煮饭,煎药洗衣裳。纪满月随之感叹:“若是哪家姑娘能嫁给三堂主,真是好福气。”司慎言听了这话,抬眼看纪满月,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纪满月则不再多言语,该干嘛干嘛。果然,心中的结扣松了,他与司慎言相处,也就没有从前别扭,满月不禁感叹,当真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于是,吃饭、泡温泉、借助司慎言之力运功疗伤,偌大的床铺二人各睡一边,相安无事。
满月觉得这是他穿入游戏以来最放松的日子,白日闲在,晚上睡得也安稳。他料想司慎言定然睡相极佳,睡着了就跟死了似的,半点声音都不出。只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他睡觉只爱抱被子,不爱盖被子,只要不冷,被子就只在腰腹间搭一个角。可这几天早上醒来,棉被总是从脖子盖到脚,严丝合缝。于是,纪公子坐在床上醒神自问,司慎言不至于半夜爬过来给他盖被子吧?呵呵!不可能!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自己又怎么会毫无察觉?可叹满月这回当真算漏了莫阎王那句“睡前一粒,缓伤助眠”,莫大夫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在伤药里下了计量不轻的安神药。这日午后,满月泡过温泉,在院子里晒太阳晾头发,他手里捻着前些日子得来的朱砂供菩提珠串。珠子油性好,给他养伤这几日盘玩得越发润腻了,每颗都油亮得可爱。花瓣又落了很多,风带过阳光的暖融融和花香,纪满月舒服得眯起眼睛,把手撑在身后石凳边缘,直了腰身。他穿得是吴不好自镇上买来的米白色袍子,不大合身。但宽肥的衣裳衬得他此时格外慵懒闲适,把他向来的锐利淡化了。领口松松散散的扩着,延长了他抬头望天时颈部的弧度,发丝被吹起来,温柔的攀着脖颈。煦阳飞花,玉人赤珠,白衣黑发,美得像一副彩墨。“公子……”吴不好端着碗,里面还腾出热气,“补气血的药茶,公子趁热喝一碗吧。”他说着话,从厨房出来,快到满月近前时,突然一怔:“尊主也在,还有一碗在灶上,属下就去端来。”纪满月这才发现,司慎言就站在屋门口,斜倚着门框。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也在看满院子的落花吗。纪满月便道:“尊主先请吧。”吴不好一想也对,把药茶端过去。司慎言道:“你先喝吧,本座的伤好了六成,算算时日,该做正事了。”吴不好只得又把茶碗递给纪满月——我还是得听他的。纪满月啜着药茶,寻思,什么叫算算时日?他在等什么……想不通,索性问道:“尊主在等什么?”“明日春分,会有人牲,矿洞里不会有人,我去看看。”司慎言答得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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