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夏惊秋小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苦着一张脸走向矮桌,颐指气使,“给我盛碗饭。”见娄简没动静,金宝赶忙起身:“哦哦!”“吃饭给加钱。”娄简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说。“你不是收了钱吗?”夏惊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是借宿的钱,吃饭得,加,钱!”说着,娄简抢过金宝手中的碗,佯装厌恶,“别给我弄脏了。”金宝委屈地站在原地,眼看就要饿哭了。“好!”夏惊秋摸了摸金宝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娄简揉搓了两下,确认无误,将银子揣进了怀里:“吃吧。”二人一通狼吞虎咽,吃的热泪盈眶。瞧见夏惊秋的狼狈模样,许一旬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先说好,这是一日的饭钱,明日吃饭,明日收钱。”“你抢钱啊!”金宝吃饱了饭,嗓门也变大了,“方才那银子有足足十两,你是要将京都樊楼里的厨子买来给我家郎君做菜不成?”“嫌贵啊!出去吃。”娄简扔下一个白眼。“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晚点我再找你算账。”夏惊秋蹙眉问,“我睡哪儿?”“义庄后头有间小屋,原先是我师父的住处,东西都收拾好了。”夏惊秋半信半疑:“这么好?还帮我收拾住处?”吃一堑长一智,夏惊秋留了个心眼,“谁知道你又有什么暗招。你睡哪儿?我睡你那屋。”许一旬到嘴的热汤,猛呛了一口,他擦了擦嘴,指着一旁道:“他睡棺材。”累了一日,金宝刚上床便倒头就着。夏惊秋则是翻来覆去的。他寻了一件大氅披在肩头,走进院子里。三月义庄的后院不大,除了两间破破烂烂的小屋,便只有几株梅树,一口水井,还有一些晾晒药材的绳线与簸箕。风吹摇曳,传来梅花与草药混合的香味,整个后院与义庄中的气味简直是天差地别。娄简穿着一身棉衣站在雪地里,慢哼着小调,她时不时朝手中哈了一口气,继续拨弄着草药。夏惊秋打量着她的手,想起了县里小童唱的童谣:一双阴阳手,颠倒人间冤。县中百姓说,大约是六年前,隔壁牛首县出了一桩富家郎君杀害女子的案子。富家郎君与这位小娘子原本是一对情人,可家中长辈不允,二人只得偷偷私会。听闻,那位小娘子后来被家人许了人,趁着漏夜前去告别。二人生了口角,富家郎君当场便将小娘子勒死,曝尸荒野。本来已经是秋后处斩的事,富家郎君的家人不服,重金寻来娄简重新验尸。验尸之后,t黑白颠倒,苦主家人成了诬告。娄简倒是一战成名,可小娘子的哥哥气不过,趁着夜色放火烧了三月义庄。纵火的凶手虽然被擒,但娄老师傅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可怜小娘子一家,死的死,斩的斩,剩下两位孤寡老人,也投河自尽了。
一时间,流言四起,有人说娄简明摆着是助纣为虐,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也有人咒骂,怎么没将娄简一起烧死。直至今日,娄简也时常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夏小郎君还要看到几时?”娄简早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诶,你收了许一旬那小子多少钱?”夏惊秋坐到井边问。“分文未取。”“凭什么?你当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我没收到许一旬的钱,但是义庄之内洒扫、整理的活计全归他。夏小郎君要是觉得以工抵债的法子不错,在下也可以不收小郎君的银子。”“本官没将你捉拿归案就不错了。毒害朝廷命官,可是重罪。”“谁毒害你了?”娄简放下手里的簸箕,“谁能证明?夏主簿言之凿凿,可否说说自己被毒害的过程?”夏惊秋憋红了脸,又气又急:“山野村妇,蛮不讲理。”“夏小郎君是高门贵女见多了,便觉得谁都像那些小娘子一样,柔柔弱弱的吧。”夏惊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早晚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向你讨回来。”“等等!”娄简指远处架子上的簸箕,“ 别小瞧我夏惊秋如获至宝。得意洋洋。“我可从未说过,天生有疾。”娄简拍去手上的草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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