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做事,身边只带了一名小厮,并且大半的时间都吃住在织造府内。他临时租住的小院倒不算简陋,可也只收拾出了一间半房而已,生活条件只能说是凑合。如今六岁的女儿突然出现,并且还要在他身边停留一些时日,肯定需要好好筹办些日常器物的,还有诸多安排与照顾……
无奈地叹了口气,沈启堂先把自己和女儿手中的各种包裹零食玩具交给了随后追出来的小厮,然后才不解问道:
“湘儿,你,哎,你怎么就跟着老爷子跑来江宁了?家里知道你和虚舟先生一道过来吗?哎,我觉得你母亲肯定不知道这件事,要不她一定会拦着的。”
说着话,沈启堂摘下帽子轻轻拍了拍光亮的脑门儿,又露出了类似牙疼胃疼的表情。
见状,被冬衣裹成球的小姑娘稍稍后退了半步,有些艰难地仰起头瞧向满脸不情愿的亲爹,表情无辜又茫然,好似非常不理解为啥老爹会这样忧郁无奈。
“父亲,湘儿想你了!”
为了能顺利留住江宁,裴湘避而不谈自家娘亲知不知道她来江宁这件事,而是真情实感地说出了善意的谎言。
“想我了?”沈启堂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哼笑一声,明显是不信。
“嗯,湘儿想爹了!”裴湘重重点头,毫不迟疑。
“既然如此思念为父了,那湘儿你就把今年过年收到的压岁钱分给为父一半吧。”
“这个……父亲,湘儿把今年收到的压岁钱都放在外太翁那里了。嗯,要是爹急着用钱的话,湘儿今晚就给外太翁写信……”
“不用了,不用写信!”沈启堂连忙摇头阻止,暗道自家闺女就知道用虚舟先生吓唬他,可是这招数虽老,却也真管用。
无奈之下,当爹的这位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声音,十分友善地和女儿商量道:
“湘儿,压岁钱取不出来不打紧,你可以把之前从为父这里忽悠走的那笔银钱归还一半的,哎,那可是为父所有的私房钱了。”
闻言,裴湘立刻捂住衣兜往后退了一大步,同时义正严词地更正道:
“父亲,湘儿才没有忽悠走你的私房钱呢!都、都说了,那是你交给湘儿的补课费。当初,咱们父女两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讲义文章,钱货两讫公平交易,怎么是忽悠呢?”
“可那些讲义文章其实就是你外太翁本人写的,根本不是你告诉为父的那样,是某位拜访你外太翁的寒门学子写的。也就是说,没有哪个学子需要为父的那笔银钱养家糊口。哼,为父本来可以免费得到虚舟先生的指导的,并不需要额外花费银钱。”
裴湘十分不认同地眨了眨双眼,耿直地问道:
“爹,如果一直等着外太翁心情好了再免费教导你,你觉得你能在半年前就达到外太翁的考校标准吗?能这么快就得到推荐信来江宁织造府这里任职吗?”
“这个……”在读书上颇有些自知之明的沈启堂目光游移了一下,不和亲闺女对视。确实,如果没有提前得到那些字字珠玑的讲义文章的话,以他自己瞎琢磨的水平,肯定还要继续被虚舟先生嫌弃的。
见状,裴湘重新走回沈启堂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无言以对的老爹,又飞快把手缩回毛茸茸的袖子里保暖,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爹,一寸光阴一寸金,湘儿帮你提前了这么多日子通过了外太翁的考校,其实就等于替你省了差不多能堆满苏州城那么多的金元宝了。尽管如此,湘儿却只管你要了个亲情价,六十三两银子和一百二十六枚铜钱,哎,这个账,爹,你算算,是不是太合适了?”
“呵!”沈启堂完全不在乎长辈形象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自从发现自家闺女已经懂得联合虚舟先生哄骗他的私房钱之后,沈启堂就深切地意识到,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的老话有多贴切多精辟了!
甭管女儿在读书方面有多聪明灵透——聪明得就好似不是他和王婉的孩子,可是这从小就一门心思地琢磨怎么从亲爹手里忽悠走更多银钱的脾气,那可真是十足地随了他这个当爹的,并且明显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启堂当初骤然得知真相之时,都不知道是该骄傲于闺女像他,还是该心疼自己辛苦积攒了许久的小金库就那么没了。
一想起金钱方面的损失,沈启堂立刻恢复了严父做派,他清了清嗓子,皱眉道:
“湘儿,既然你知道寸金难买寸光阴的道理,那怎么不在家中好好读书和陪伴亲人,反而跑来为父这里胡闹玩耍?”
“父亲,湘儿刚刚说了,湘儿是因为思念父亲,才来江宁的,可不是因为想要玩耍。”小姑娘鼓了鼓脸颊,根本不怕佯装严肃的老父亲。
“真的?”沈启堂狐疑地瞧着古灵精怪的小女儿。
“嗯嗯,千真万确。”裴湘连连点头,又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而后才慢悠悠地说道,“父亲,现在还是正月呢,老宅里每日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然而,越热闹,湘儿就越心疼和担忧孤身在外案牍劳形的老父亲。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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